童女之舞(上) - 成人話題討論

一九九一年聯合報短篇小說首獎《童女之舞》的二次創作，所有版權仍歸於原作者曹麗娟
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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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夏末呵出最後一口氣，將南台灣的古都焚燃，你放眼望去，視線所及的南台灣遠方
光線扭曲，造不成完整的像，鍾沅在她八德新村的家裡整裝，穿上高中制服。她剛脫離苦
澀的女子私校，在那裏她找不到人打鬧，嫌悶得很，她中學前最好的朋友們一直是頑野的
男同學們，她總好與他們進行角搏推搡的遊戲，那時孩童還沒有長成生理區別的概念，因
此對於鍾沅選擇自己類屬的習性，沒人表示異議。

三年過去，她又將註冊一間女校的學籍，暗地裡有人發笑，既笑鍾沅對往後生活的的錯誤
期許，也笑自己看穿一切卻無能為力。

鍾沅照照鏡子，他不是那種會對自己的映象搔首弄姿的女生，不過她仔細檢視一遍，決定
把白襯衫拉出來，放在黑裙子外面，你看見溢出的白還是白色，沒有與黑裙子揉合成灰，
鍾沅推開木門來到飯廳，父親與母親正在用早膳，父親對她提點幾句，便五指併攏，向她
行正規軍儀的舉手禮，妳要好好學習，別愧對蔣總統對國家的用心。鍾父的飛官軍裝掛在
後院曬衣竿上，有風劇颺仍不飄盪，整整齊齊是軍人的規矩。母親這時在想什麼呢她什麼
時候撐兩隻肘子在紅木桌兩手托著腮想關於自己關於鍾父關於鍾沅的事？你從側面望去，
她美麗的側臉風華不減，歲月不增，這天鍾父休假，吃完早餐他找朋友喫茶，鍾母用俐落
的手段收拾完餐桌了。

鍾沅推開家門，經過擺置兩排花壇的庭院，圍牆上有一塊鬆動的紅磚，鍾沅有意無意地將
其撥落，走上柏油路後，她開始在瘋狂的日焰絕麗之下踏著奔馳的腳步，踏出前方的路，
你在她後方遲遲追趕，只覺得被她拉得越來越遠，她的速度近乎逃離某種格式般，黑色百
褶裙隨著奔跑的節奏摩擦上提，直至鍾沅兩個膝蓋顯露的高度，我們從上空得見眷村的規
格整整齊齊，距今將近四十年的建築，立於土地上多麼牢固，你考究鍾沅的逃脫路線，像
間諜片裡戴著耳機指導探員的後勤人員，鍾沅的路線從筆直方折漸次跑出橢圓邊緣的弧，
毛孔滲出細緻的汗水，她邊跑邊向對頭迎來的公車招手，公車停等開了門，她還像趕路一
樣飛旋上車，撩起空氣轉浮與叮咚的零錢聲共舞，我們沒趕上車，立於原地看鍾沅與坐她
隔壁的女生聊天。

是安靜的鄰座少女，少女看著窗外，雙手按著厚實的帆布書包。嘿，你是幾班的？那是很
平凡的搭訕，鍾沅向鄰座留一式清湯掛麵長髮的少女說，少女轉過頭來，髮尾恰如其份掃
過肩頭，那雙靈閃閃的杏眼就在此刻將她攝入，她差點就要問，妳是不是看到了另外一個
世界？

少女回答，鍾沅才回過神，又訝異於那命定的數字，她們竟然同班！童素心，她擁有多麼
好聽的名字，童素心其實就是一個作為典範的女中生，襯衫燙過才穿，每天花兩個小時溫
習功課，但她與鍾沅國中唸女子私校時見過的同學們不一樣，絕對不一樣。

後來呢，你問？同班又同一路校車的少女們有很多時間相處，分享過去與現況，討論班上
同學，結成陣線，她們向彼此靠近，原本自轉的世界開始模仿對方的頻率，在我們給這世
界開的洞孔視野之中，你窺見圖形上兩個圓毫不費力取了交集，窺見她們參與彼此的生命
。

九月初開學，你在高中的校園裡聽到下課鐘聲，心裡便有了底，你會看見鍾沅牽著童素心
的手，在偌大的校園裡探險，往未知奔去，頂著毒辣的豔陽，皮鞋唦唦踏過綠茵地，草根
窸窸窣窣耳語，對於兩個女孩子對彼此出自真誠的喜歡表示驚嘆，亭午吃完飯後，她們總
會跑去側門老榕樹下休息，她們互相耳語，然後吃吃竊笑，當你走近她們，其實等於穿過
時空，貼近人性最純樸的根源。不知情的你問鍾沅，你們怎麼認識的？兩個女孩搔搔頭，
相互對視而笑，她也許騰出肘子撞了撞童素心，喂，我們怎麼認識的？然後用笑聲代替回
答了。

童素心與鍾沅那些國中同學的異處在哪，其實鍾沅自己也說不上來，她只覺得童素心像一
朵花，總有什麼花能代表她，於是每天早上，鍾沅從家裡的庭院之中摘一朵花放在書包裡
帶到學校送她。鍾沅並不知道，她給童素心帶來什麼影響，與鍾沅的相識在童素心作為典
範的一貫生活裡撒下種子，青春的隱喻在她血液裡破種而生，催引她命定的不凡。

偶有孤單時，她覺得無趣，這和失去朋友陪伴的感覺不同。鍾沅明白那種孤單如同荒原，
如同荒原上最後一朵花被摘走。

我得先插敘一件事，你也許有興趣知道，開學後不久，鍾沅加入游泳校隊，承續國中時的
運動傳統。

這一天放學後，她參加泳隊集訓，過了結束時間還沒看到童素心來找她，心想大概又讀書
讀到忘記時間，鍾沅獨自留下，在寂靜的泳池裡竄流，她在水面下總能發覺很大的世界，
待在水面下她便永遠是一顆初生的細胞在血管裡周遊，她游泳時像是水流自動將她帶往另
一頭，毫不費力。

泳池沒有人。

黑暗的泳池沒有人，鍾沅不需要燈。她在池裡把泳帽摘了，隨手拋在岸邊的某間淋浴間裡
。

鍾沅將整個身子藏於水面下了，她張開眼睛，視野模糊將池子無邊無際地拓開，她想起童
素心，突然覺得像被煮沸那樣，胸口悶沉，那是心頭淤積的甜蜜未發，她還在期待更多的
小童。鍾沅在漆黑的池中返回遠祖，如一隻魚覬覦陸地，她探頭清晰睇見彼端的小童抓著
書包背帶走過來，燈柱隨著她的腳步號令發射光源，她在亮處。

水流將鍾沅帶過去，你從一蓬蓬的水花得知她有多麼期盼，她離水登岸，長出雙腳步向童
素心，心裡熾熱而明亮，微藍眸子裡流轉新生的光，童素心的神情專注，靈閃閃的雙瞳張
開一個寧靜的世界，她看上去有些癡迷，但鍾沅並沒有發現，因為她同樣陷於其中。鍾沅
裸露的肌膚反著瑩亮的光，隱隱透著曲折的青筋與血管。寧靜的世界將她們包圍，附於鍾
沅肌膚表面來自遠古的水滴無聲滑落。

小童放開書包背帶。小童伸出手，你在幹嘛呢，

小

童？

你碰到我的臉了，好冷。

你故意的？你有沒有一絲...

沒事，當我沒說。

有沒有一絲不一樣的情感，有罷？

你得很專注才能感受此刻鍾沅的情緒，因為彷彿小童觸發了某個開關，鍾沅順應地接近小
童，輕輕在她眉心留下一個吻。

我們的關係確定了嗎？

什麼關係？

泳池外夜色迷離，家內，童素心的父親看著妻子洗碗的背影，無法抑制底下蓬勃的衝動。
泳池裡，兩名少女立於水灘上，沒過多久便相偕回家。

這個吻就此成為一式象徵，像他們離別後用於重聚的信號。兩個少女對於彼此出自真誠的
喜歡從未質變過。公車到站了，鍾沅吻童素心，看完電影走回家，她吻她，讀書讀到一半
童素心有事得先告辭，她吻她。

她她，你注意到這兩個字與字後的實體貼伏彼此，多麼悅目。

隔天與隔天的許多天後，鍾沅照常在上學前揀一朵花給小童，這朵花還要不要代表小童？
鍾沅大概無心尋思了，我得怎麼問鍾沅，我也還沒找到答案，她如今活兩個人的命路，替
小童擔起煩憂，也惱於學業，鍾沅不屬於典範的那一面逐漸攀附主幹。她覺得小童很好，
只是缺乏自信，鍾沅早早發現這一點，卻未預料這指向的路途。

你走進她的國土，遠遠望見池邊有朵花，白色，玉質般清冷，隱隱散發不安的幽香，不知
道被誰栽在近水處，而水裡那條輪廓優雅的魚四處游竄，最後停在水池邊緣注視著花，他
們很近，近得危險。

鍾沅夢見這幅意象，她摘下一朵與夢中景象最相似的桂花藏在書包裡，清白厚潤的花瓣受
到庇蔭，在十月份的秋老虎底下尚存鮮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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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沒能繳交的國文作業，西斯點在......之後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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