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3) - 成人話題討論

夜裡，很黑。

立冬丟出的問題，

讓我很不解。


「遺憾？」

重複一遍聽到的問句。


「對。」

他說。



「遺憾的事嗎？怎麼這麼說？」

我習慣先問對方理由，

在他的懷裡蹭了兩下，

深深的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只是想到。」

黑夜中看不見他的眼睛，

雖是平淡的語氣，

卻與之產生一種微妙的不協調。





「你不太對勁。」

我說。




原本環抱著的身體此時頓了一下。

看來相信自己的直覺是正確的。

頭在肩窩的位置，

離心臟也最近。

咚咚咚，聲響明顯快了許多。

看來就算語氣平順，心跳聲也不會騙人。




「怎麼了？」

加重環抱他的力道，

關心的問。



「沒事，問問。」

立冬笑了下，

撫著我的臉，

拍拍我的頭。


「睡覺吧。」



被搓湯圓的感覺不是很好。

真的。


「我不知道你怎麼了，」

「也不知道可以做些甚麼，」

「如果你需要，我會在。」


盡己所能。

其實我希望他能對我說，

其實就算幫不上忙，也想告訴他

『我能陪你。』

想到此，自己也笑了，哪來的自信。




這次立冬笑出聲，

在失去了視覺後，

聽覺與觸覺更加的明顯。



「謝謝。」

他捏捏我的臉頰，

在額頭上親了一下。






「記得理妹嗎？」

他問。


理妹，立冬之前的炮友。

大學讀理工的妹子，我們私稱她作「理妹」。

一個戴眼鏡，棕色中長髮的活潑女孩。

很喜歡爬山、游泳等的戶外活動。

也是個貓派。


「記得。」

曾經，我們同為立冬的女伴。

雖然只有幾個月的時間。


「我昨晚夢到她了，很好笑吧。」

我也記得，立冬很常提起理妹，

在久久才打一炮的那段期間裡，

很多時候，他的生活是有她存在的。



「還好吧，你以前就很常聊到她。」

沒說出口的是：

『你暈慘了知道嗎』

唉，要是說出口，肯定又被抓去教訓。

我可不想被打屁股。



「你對理妹有遺憾嗎？」

回想方才的問題，我問著。

這方面很少聽他提起，

每每聊到她，總是滿滿的稱讚和分享。



「有點。」

「你是要告解嗎？」

「基督教沒有告解室的哦，而且我沒犯罪。」

「我以為拿十字架的都差不多。」

「不一樣。」捏了下我的臉說。



「你說吧。」

撥開在臉上的大手，

笑嘻嘻的說。



「對她有很多話想講，」

「但已經沒機會說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



我很常聽立冬說起理妹的好，

卻沒聽過放在他心裡的部分。



我知道他總說她有些不同，

理妹會抽菸，但菸癮不大。

而立冬對味道很敏感。



每到理妹的租屋處打炮，

發現原本屋裡的菸味改成了薰香，

偶爾是微波宵夜的香味，

最後變得很淡很淡，

只剩下擁抱她時，

身上殘留些許剛抽完的甜香電子菸。



我也知道理妹很主動，

會在大街上牽起他的手哼著小調，

然後將立冬拉近自己，

強迫他配合身高160的吻。



立冬說那個吻很甜，

是鐵觀音茶香的霜淇淋口味。

可惜，現在只剩下香草和巧克力，

不論哪種，都沒有她唇上的誘人。






聽說他們在等展館放映廳的短片時，

那段等待的空白，是由音樂填補的。

一副耳機，兩個聲道。

他的右耳、她的左耳。

僅記得，

她哼哼唱唱、手指打著節拍的模樣，

讓他到現在都記不起來，

當時播放的是甚麼歌曲。






說到一半，

立冬笑了。



但是這個笑聲，

很像哭聲。




他說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知道理妹擅長偽裝的事。






其實，理妹不太說自己的事，

家庭、工作、健康……透露的事少之又少。



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理妹的姊姊偶爾會住她外租的小套房；

知道她姊姊的狀況不太好，他始終不過問；

知道那天門內突來的爭吵聲是出自於誰；

知道理妹沒有表情的臉上或許是種掩飾。


但他選擇沉默。



畢竟，身為炮友，

能做些甚麼？

還能做些甚麼？


給她肩膀、

給她擁抱、

捧著她稚嫩的臉，

親吻著她。


甚至揮灑汗水與白濁，

卻仍舊無法讓她開口。


『能不能，依靠我？』

他心想。


卻見她夜半仍震動不已的手機，

在黑夜中，螢幕的光亮得刺眼。

半坐起身的勻稱曲線被微光照映著，

纖細的手指快速在螢幕上來回點擊。



他隱約明白，

或許，

能讓她開口的從來就不是他。



直到某天，

看見外送員進了她房間，

聽著熟悉的呻吟聲傳出。



而他就在走廊上，

１１樓電梯口旁。



腦袋沒有認真去想這段時間過多久，

等意識到太陽早已西下，這才發現，

同樓層的住戶拿著垃圾一起等電梯。


旁邊還站著剛出她房門的外送員。



三個人一起進了電梯，

生性開朗愛聊天的隔壁住戶開啟話題，

問著最近外送是不是很好賺啊之類的。



在這狹小的空間裡，

他聞到很淡的甜香電子菸味。

立冬笑著，就只是笑著。

一樓到了，電梯門開啟。




說來諷刺，

那天晚上他接到了理妹的來電，

直指他怎麼把外套借給其他女人。

竟然還是她特別中意的那件。

也說著可能又收了新女伴，

獻殷勤去了。



螢幕那端，能想像她鼓著腮幫子鬧脾氣。

聽著一切的一切，他知道只要哄哄她就沒事了。

此時的他，卻選擇沉默。


而理妹自那天起，

就消失在他的人生裡。



最後一次聽到她的消息，

是她和其他男人好上了。



原來自己，也不是那麼不可取代。


語畢，

立冬把我抱得很緊，

接著陷入很長的安靜。



不知道該說些甚麼，

儘管知道他與理妹的過去，

這些都發生在我在，

但我又不在的期間。




我只能回應他的擁抱，

將他抱得更緊些，

時而輕拍、

時而輕撫他的背。



想跟他說，


我在這，


我在這。


就算我甚麼都做不到，


也願意陪你……





然後我就哭了，

抱著他的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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