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下) - 成人話題討論

　　　　〔第四夜〕


他在圍牆邊做了幾個前滾翻，俐落起身，誇張的舉起雙手
一如電視上奧運選手完成動作時的表情，自信而得意

我意思意思的拍拍手，對他的膽量做出敬意


25層樓頂的圍牆，只差一步就能摔入地獄
而他竟能彷若無物般的行走自如
不到兩個腳掌寬的厚度，翻滾跳躍就像平地


第四夜，我遇上了一個極限運動的笨蛋
（也或許在他們世界是個勇者也說不定）
　　
　
『你從來沒失手過嗎？』我點起菸，讓溫暖與乾澀充斥胸口

「沒有...」他突然做了一個後空翻，嚇得我心跳慢了半拍　
「我的世界沒有失手，只有還沒成功！」

他又誇張的舉起雙手，朝著四方不存在的觀眾敬著禮


真是一個不要命的笨蛋
　　
　　
　　
　　
　　
『為什麼會想做這些危險的運動？』我又問

「你知道嗎，有時候人就是要在絕境中，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

他坐了下來，腳懸空在25層樓外，踢阿踢的



「有一次」他點起菸，星火在黑夜中照亮他的側臉
「我跟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去澳洲跳傘，我們都是玩ADD的」

我疑惑的歪頭「ADD，移動的藝術，你們有些人說是跑酷。」他回答

　
　　
「我們從一萬四千英呎的高空跳下來，像鳥一樣飛行」

「很爽喔，像是從外太空自殺一樣，從大氣層一路衝回人間」

「然後他爽過頭了，忘記在安全高度開傘」

「最後傘來不及打開，他啪的一聲砸在地上，是砸喔，真的是砸」


他一拳砸在另一掌心上，形容著那股力道
「我眼睜睜看著他摔成一團肉醬，從小到大活生生會笑會哭會耍白爛的人」

「從此就這一動也不動、變成人都稱不上的一坨東西喔」
　
　
　
他頓了頓，又吸了口菸，神情像是剛目睹這故事
　
「所以阿，'Cause baby, ooh, if heaven calls, I'm coming, too」

他哼唱著神韻合唱團的歌，一臉豁達




　
　
然後我們在25層樓高激烈做著愛

風很大，空氣也冷，但抽差的頻率漸快，體溫也逐漸升高

我看著底下縮成火柴盒大小的行車，高聲呻吟著

他從後頭大力的頂撞，一手用力揉捏著我的雙乳


而我則在想像從一萬四千英尺一躍而下時的感受

　

最後一刻會想到些什麼？


　
　
　
　
　

　
　

　　　　〔第五夜〕


他打開房門，一股淡淡的男人味迎面而來

「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吧，妳看起來很累。」
他邊說，邊幫我將包包放在一旁桌上


『睡覺起來就不累了嗎？』我問
　
「至少會有力氣去處理那些該處理的啊。」
他說著，一邊摸著從暗處走出的黑貓


「他叫奇奇，愛聞臭襪子，要給他聞一下嗎～」
　
　
我看著那隻黑貓，脖頸上掛著紅色的項圈和銀色小鈴鐺
他撒嬌的到處磨蹭，然後抬起頭看向我
一雙泛綠的眼睛又大又圓「咪～」然後叫了一聲
　
「他在跟妳問好呢～」他在旁翻譯著，一臉溫暖的笑

『讀心理的人，是都心理有病嗎？』我問道，一邊脫下外套

他歪著頭思索著「或許吧，不過我更認為，每個人都有病。」

他吃吃的笑了起來，「只是嚴重與否的差異而已」
　
　　
　
　
　
我接過他遞來的大浴巾，還透著暖暖陽光的氣息
關上門，脫下衣物，打開蓮蓬頭，溫熱的水花從頭頂澆下
水氣蒸騰的浴室，鏡子也一片模糊
我瞇著眼擦拭了幾下，用餘光瞄著鏡中那滿身濕漉的女孩
　
我將身體抹滿沐浴乳，是男性慣用麝香的味道
一邊抹出泡沫，一邊用身體各部位做出大小不一的泡膜
嘗試著吹著泡泡，看著它一邊墜落一邊破滅消散
　
　
小時候讓人最不亦樂乎的洗澡遊戲
　
　
擦著滿頭濕髮，打開門時他已站在旁口

「先吹乾頭髮吧」他搖搖手中的吹風機


我轉過身去，他在後頭一邊撥弄頭髮一邊用熱風吹著
　
『不是這樣吹吧』感受著他笨拙的手法，我不禁脫口說出
「沒關係啦會乾就好了」他回道，奇奇蹲坐在桌上，一雙大眼好奇地看著
　　
　　
　
　
　
「為什麼會想上PTT徵人呢？」一片黑暗中，他問道

『那你呢？』我回問，挪了挪身體，試圖再靠近他一些

「想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啊」他頓了頓「算是種田野調查啊」

『或許這樣會找到一點溫暖吧？』我回答
　
他爬起身，轉過身來
黑暗中雖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可以感受到那股炙熱的目光


「人，本來就是終將孤獨的。」他突然說道

「不管你跟再多人稱兄道弟，和再多人有過溫暖擁抱，
　離去的那一刻，都是終將孤獨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談感情呢？』

『談感情好痛苦啊，失戀也好痛苦啊，很多事情都好痛苦啊。』我說道

　
「妳知道嗎」他說「因為擁有選擇，所以才會痛苦。」

「因為我們可以選擇跟誰在一起，就會承受失去誰的痛苦」
　
「因為我們可以選擇人生的道路，就會承受放棄其他道路的痛苦」　
　
「妳也可以隨意活著，但妳想過得更好，所以才需要努力學習生活」
　
「正因為我們想選擇更好的生活，才會面臨那些痛苦不是嗎？」
　
　
「如果可以像魚一樣，起床就只有喝水呼吸吃飼料，然後再睡覺」
　
「沒有任何選擇，就沒有任何痛苦了」他拍拍我的肩，掌心傳來著溫熱

「這樣妳覺得會更好嗎？會更開心嗎？」他問道

　　
　　
『那當奇奇好了』我伸出手環抱著他，像在海洋中心抓著浮木
『這樣就可以抓著你，什麼都不要想。』
　
　　
「妳不能當奇奇」他說
「因為他只會吃飯撒嬌睡覺，而妳還有更精采的生活要去過！」
　　
「睡吧，好女孩。」他轉過身去，過會兒發出了微弱的鼾聲
　　　
　
　
　
　
時鐘還在滴答走著
浴室裡剛盥洗完的水龍頭窸窸窣窣
除此之外便無半點聲響

黝黑的房內，掙扎地從窗外爬進一點微光
小小的盆栽黑影拉得老長，張牙舞爪


我趴坐在雙人床邊，瞅著他完好的面容
寬厚的手掌擺放在床沿旁一如既往

嘆了口氣，我起身整理衣容
躡著手腳想像自己靈巧地像隻貓
深怕踩到地雷般在房內左閃右躲地前進


關上房門前，『喵』我朝著裡頭調皮地叫著
然而卻沒半點回應，即使是敷衍也好

217，房門外的牌子搖搖晃晃
　
　
我又嘆了口氣
　
　
　
　
　　
按了電梯，走上頂樓，坐上樓頂邊的圍牆
半夜時分的寒冷從衣上每個隙縫奮力鑽進體內
我搓著手呵氣，回想著前四夜遇到的每個男子
　
小馬尾男、攝影痴、幻想狂、極限笨蛋
　
我回想著那些男子，回想著他們的面容和說過的話
回想著那些激情與溫存，回想那些厚實的胸膛
　

回想他們明明有女朋友，卻又上網找炮友的大放厥詞
回想他們沾沾自喜一副無關緊要的神情
回想在他們酒過三巡意識不清時，用力勒住脖頸後驚訝的眼神
回想在他們看著自己胸口那把刀、血液泉湧冒出時恐懼的顫抖

回想滿手鮮血後用熱水一一洗淨，悄然離開
從一開始的心驚膽跳到後幾夜的習以為常
　
　
我回想著那些醜陋骯髒男人的所作所為
　
　
我為自己賣力叫好，卻又要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回覆下一封站內信
　


　
今晚的新聞開始撥放我從motel或各處離開的背影
警方開始通緝，老爸老媽和友人的電話打個沒完
我看著那些關心的簡訊，卻什麼都沒回覆
　
　
心理變態說，因為擁有選擇，所以才會痛苦
然而他不明白的是，有些人就是在刻意選擇使人痛苦的道路
有些人光是存在就是讓別人痛苦的根源


殺了感情的人，卻可以從不被判刑，不背任何責任　
我恨透那些握有讓人幸福的能力、卻選擇使人痛苦的他們
　
　
　
　
　
心理變態說，沒有任何選擇，就沒有任何痛苦




我想也是




我想像著從一萬五千英呎跳下時的情景
風呼呼的吹著，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張開手就像隨時可以飛翔

「'Cause baby, ooh, if heaven calls...」
　
　
　
　
　
我輕聲唱著，然後一躍而下
　
　

　　

「I'm coming, 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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