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霧之途 - 成人話題討論

　　牛郎邁開雙腿一路疾馳，無視途中神仙道友的側目，直闖出南天門還在跑，身上的粗布衣浸滿汗液，成為一件極厚重的鎖具，他將腰帶解開綁在左臂，匆匆褪去上衣，露出赤條條的精壯體軀，他從自己的拉扯動作中聽見類似纖維撕裂的細小聲響，他不確定空氣裡的撕裂聲來自衣物抑或是某種諭示性的象徵。

　　跑，追趕或逃離都要跑，他的家鄉總是濃霧瀰漫，他的童年便是一條穿霧之途，從他還是個牧童時就在跑，從飢荒於遙遠的國境彼方擴散開來時就在跑，十二歲那年賣了家中最後那條枯瘦老牛，終於跑不了，父母都讓刀劍戟鉞拆吃入腹，沒了父母沒了家要跑去哪，後來他在天界從沒見過他們。

　　獨自為父母掘墳立塚，離開家，他慢慢走去找在鄰國成家的兄長。

　　兄長收留他，但嫂嫂不喜歡他，說他叫阿牛還真的笨得跟牛一樣，其實阿牛很少做錯事情，阿牛會耕田、種菜、煮飯和打掃，也懂得在市場跟人還價，解讀心眼，在嫂嫂眼裡卻仍然只是隻哞哞叫吃草懶滾的畜生。

　　哞，他被村裡幾個大孩子圍起來揍，黃泥路上滾得滿面塵汙地，叫給他們聽，討他們歡心，以防下一頓揍，他們說你是牛家莊的屎坑蹦跳出來的笨牛，只配用四條腿走路。再過幾年長高長壯，阿牛那雙天天砍柴的臂膀將對方領頭的大男孩一耳光搧到地上扒糞來吃，幾個小惡霸從此一哄而散，但阿牛當年滿面塵汙抹不掉，今後一臉永恆褐灰色，不笑。

　　正是阿牛揍完人不久，他發現嫂嫂對他的態度開始變了，也許是自己日日益發青壯，而嫂嫂亦如一桿烈日下的稻禾逐漸枯黃，彼此的時差交錯嵌於相同時空，逃不掉。嫂嫂的厭惡情緒轉化為某種暗地裡的陰冷態度，在皮下竄走發癢。

　　例如有一回，嫂嫂明明給他九隻牛去放牧吃草，故意要他牽十隻牛回來，他想著我到哪去幹順手牽牛的勾當？他坐在河邊的大石頭看牛群喝水，自個兒發愁，沒察覺背後坐了一個白髮老者突然對他說話，年輕人，幹啥子事大白天皺眉頭？

　　阿牛對長者說出煩惱，白髮老者哈哈大笑，說道這有什麼難，我剛從山上下來，上邊兒有一隻老牛想來是被人遺棄在那裡的，你牽回家交差了事便得。

　　阿牛閉起眼睛沉思，正沒打算，睜開眼老人家就不見了。

　　「小夥子，你想好沒有？」沉厚有力的嗓音又從背後出現，阿牛一驚，回過頭說，老人家，你怎麼恁的愛在別人背後說話。轉過身，又沒見白髮老者蹤影。

　　登山途中，阿牛一直注意自己背後，生怕突然又有人跟他說話。

　　到山頂看見那條老牛，果然病懨懨的沒人要，兩條牛一老一少，相伴偕行。行至山腰，阿牛赫然想起，糟糕，莫不是調虎離山之計，藉口引我離開，實要訛詐我九隻好牛吧？他狂奔回去，眼見九條牛仍然安安靜靜地喝水吃草。他心想還好沒事，猛然又聽見背後傳來一句話，「小夥子，怎麼牛牽到一半就跑走了？」

　　白髮老者牽著那條病牛緩緩走來。

　　這怎麼會？我剛剛可是卯足全力奔下山來，而且完全沒聽見背後有人的腳步聲哪！

　　阿牛還處在原地喘著大氣，一臉錯愕，老者已將牽繩交到他手上，他只能勉強說出：「老人家，謝謝你。」老者揮揮手，兩手反翦於背，散步而去。

　　阿牛轉過身正要離開，背脊一涼，猛然聽見有人聲來自後方，「後會有期啦！」他旋過身子，毫無人影，只見山頭一道彩虹如鉤倒掛。

　　嫂嫂初看那條老牛厭惡不已，卻也驚訝他的確弄了一條牛回家，也不管他，隨他去養。病懨懨的牛隻在阿牛細心照料下逐漸回復健康，有天居然開口說人話，說自己是天上金牛星下凡，多謝他這陣子的照顧，遂指點他認識仙女的法門。

　　偷仙女洗澡前脫下來放在湖邊樹頭的衣裳，這是何其一巴掌或一輩子的賭博，幸好阿牛祖上有點混到西域胡人金髮碧眼的血統，返祖現象之下，才能促成他與織女之間的認識。

　　織女將他一臉塵汙撥弄乾淨。

　　他還記得他們互許終身那天，他瘋狂舞動手腳，大笑大跳，幾乎要跳上天把星星摘下來，織女目睹此竟笑意微甜地輕喊他笨牛，好一條笨牛輕輕牽人家的手，在山嵐濃霧中狂奔，直嚷著要跟哥哥嫂嫂把話講開，今後不住了，啥子農活都不幹，拜謝二位幾年照顧之恩，小子今後要自己成家立業囉！他覺得眼前就是一條天堂之路展開。

　　而今他獨自在天堂跑著。

　　這裡是最接近太陽的地方，神仙道友都有千年修為金法護體，哪理會得一介凡人狂奔熱不熱，他用綁在左臂的腰巾擦了擦汗，腳步沒停下，繼續跑，仙鶯仙燕的啼囀都沒入耳，奇麗靈絕的仙花仙草都被踩爛。

　　窒人的熱氣竄入肺裡，每一口空氣都在溶解他的內臟，視野模糊，分不清遠近，一切物事被風拂動時都像在搖曳燃燒。

　　時間尺度被拉長。

　　有限的體力贏不了永恆。

　　仍然不能把腳步放慢。

　　他逼迫自己看得更遠一些，竭力向前奔去，終於他覷見路中央橫陳一人面部朝下。

　　全世界都暫停。

　　他像是變回那個父母身邊的小牧童般慟哭，他能因為牽不動牛而哭，能因為在田裡跌倒或在家撞到桌角而哭，什麼事都能哭，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

　　他在那人身邊坐下，將那人轉過身來輕輕托躺在自己腿上，果不其然是織女，但她衣衫不整，毫無當初見她的仙靈質素。他知道神族的手段，卻不想知道織女身上發生了什麼，除非她想說，笨牛此刻只想好好照顧小織。

　　織女睜開眼睛，看見他卻像沒看見，眼神穿透阿牛的身體過去，卻用兩手把虛弱不堪的身軀撐起，環抱阿牛頸子吻向他，阿牛驚訝之餘四肢卻出不了力推拒，她將阿牛反推倒地，勾舔他曝露出來褐黑色的乳首，輕輕含咬，用牙齒搔刮，一路向南解開褲袴，他本能性聳挺起來，任由織女吞入，但他從織女的親吻之中完全感受不到情緒漣漪，那原本應該是很貼近心靈，直勾勾搔人心神的舉動，他卻只覺得像一台老舊蛀蝕的紡織機嘎吱嘎吱在躁動。

　　再這樣下去有什麼東西就要永恆地壞毀了。

　　織女已將長裙撩起，兩指輕輕捏著那根男莖，正對準了要坐入進去。

　　阿牛坐起來，抱住織女。好了，沒關係，有我在這裡。

　　織女接近崩拆四散的軀體從深處發出顫動，突然大哭起來。好了，沒關係，有你在這裡就好。

　　他們擁抱彼此很久很久，才將衣服都整理穿好。織女問她剛剛發生的事，阿牛都一一交代清楚。兩人腳下的土地卻突然化為空氣，他們開始墜落。

　　我下面還能工作，沒陽痿，天上的人莫非想了什麼替代方案來懲戒我們嗎？阿牛心裡這樣想，緊緊抱著織女，在高速墜落之中體感時間卻顯得慢，日光似乎遺忘了這個角落，阿牛有種錯覺，地上的人們即使看到兩具凌空飛落的人體塗了滿地肉漿大概也不會感到任何意外吧？又或許是他自己心裡輕鬆，已經不把什麼罣礙放在心中了。

　　他看向織女，織女也在笑。也罷，一切都無所謂。



　　良久，他聽見織女的聲音。他睜開眼睛，明明是從幾萬呎的高空墜落，兩人卻完好無缺，像是從一場深層夢境甦醒般，四周大霧繚繞。

　　織女說道：「笨牛，你認得這裡嗎？」

　　阿牛一看遠方的山景依舊，心中一個模糊的念頭越來越清晰，最後他知曉了，此行回到了自己的故鄉，牛家莊──現稱重慶市黔江區牛郎村。

　　他解開綁在臂膀上的腰巾，披頭罩住整張臉，眼神悍燿，突然開口說出四個字，帶韻如詩。

　　「嘞是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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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集有蛋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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