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 - 成人話題討論

初夏之時，他們兩人奔向南北兩方，
從兒時便相互陪伴著，做彼此的玩伴，
可到了十八年華，竟要開始習慣不在對方身旁的日子，
在那個年代，沒有便利的通訊軟體，
一封信、一趟路程，都得耗上諸多心力，
有時一別，自始自終，再不復見。

她在出發前一晚到了他家，
兩個人在見面前，總覺得有好多話想交代，
要記得入學報到的注意事項啊、要記得穿暖吃好、
記得不要荒廢學業、記得多交新朋友、
記得和家裡報平安、要記得……

記得我。

話想說出口卻像哽住一般，眼淚比聲音還早潰堤，
她自嘲自己還是哭了，用衣袖把淚水拭乾，
卻感覺悲傷止不住的、眼淚擦不乾的，
她想忍著，卻忍到整個身子都在抽動，
淚眼模糊中，她發現他也哭了。

看到他哭了之後，她反而笑了出來，
怎麼，原來你也捨不得？
她輕拍他的臂膀，被他一手牽住，她心頭一緊，
仔細看了他的臉龐，才驚覺，我們都長大了呀，
已經不是從前生氣就不理對方，又會三分鐘和好繼續玩耍的模樣。

他的眸子特別好看，睫毛濃密又細長，
深邃的大眼，一張一合都是戲，
小時候不介意彼此舉動，她常常捧著他的臉，
盯著他的眼瞧，再慎重的烙下稚氣的吻，
表示對於珍重之物的看重，而他也乖乖不反抗，

她喜歡什麼，都給她就是了。

她捧起他的臉，他習慣性地閉上眼，
任著淚水被眼皮擠出、滑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時早已不管用，
離開年少的心上人，比什麼都還難受。

他感覺到了她的雙唇輕吻他的左眼、手指拭去他的淚痕，
接著來到了右眼、臉頰、鼻頭、人中，
他們的身體都在顫抖，心理期待著之後的發展，
也緊張，未來的未來。

他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龐，用舌將她的淚水舔去，
然後吻上她的嘴，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感受到了對方的鼻息和體溫，
夏天的風有點濕黏，從窗外緩緩吹來，吹在兩具赤裸的身軀上，
房內的旖旎風光、淫聲囈語、濃情密意，
混著窗旁風鈴鈴鐺作響，在夏夜吟唱。


這是我父親離開後，我在他的房裡找到的短篇，
裡頭的他和她似乎就是他們夫妻倆的故事，
我對我的母親沒有印象，她在生下我後難產而死了，
我一直認為父親怨我，他對母親的愛遠遠太多，
在經歷了好長一段時間分隔，
最後終於得以長相廝守，卻因為我的緣故而再度分離。

父親患上失智症後，將自己活在了過往歲月裡，
我知道那對他來說會快樂一些，
他喜歡風鈴，被風吹響時，他會閉起眼睛，神色放鬆，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我知道那時候他很是幸福的。

隨手翻了翻這本子，
裡頭寫滿了像是父親平時的隨筆，最常提起的，是母親的名，
這些年來他不曾停止思念過她，或許是被他們深厚的愛情影響，
我一直認為，真正的愛，就是如他們一樣。

筆記到了末頁，我竟然看見了我的名字，那段父親寫給我的，遲來的愛。


槐，這些年來辛苦妳了，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父親，太沉浸於失去妳母親的痛中，我忘了如何去愛別人，
有時我都會想，如果她在就好了啊，遇到了這些問題，
要是她在，會如何解決呢？

妳應該常聽叔叔阿姨們講，妳和妳母親生的多像，
我卻總是否認，其實我自己心裡明白，
妳們幾乎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
但就是因為如此，我更不能接受。

槐，或許妳心裡也很怨父親吧，
怨我像是築了一道牆，
可那牆門，只有妳母親可以開啟。

槐，父親在這裡，跟妳說對不起啊，
人生中失去摯愛，讓我喪失了愛的能力，
如果可以、下輩子妳還願意，
我希望能和妳母親，一起伴妳長大、陪妳成家。

妳擁有和妳母親一樣好看的笑容，
父親如果走了，別哭，
讓我看看，我這輩子，最牽掛不下的笑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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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中 明暗交雜 一笑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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