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 - 成人話題討論

※


大叔跟我說，三十五歲到四十五歲之間的男人分為兩種：一種還懷抱著對生命的熱情往目
標前行，另一種只是在存買棺材的錢。他從床上起身關掉冷氣，打開落地窗，夜風微涼疾
湧室內，走出陽台點菸。

為什麼四十五歲是個界線呢？這就要問WHO了，他們把四十五歲到六十四歲的人定義為中
年人，也就是說過了四十五歲就不年輕了。他背對我接著說。我望向大叔厚實的背部，肌
肉虬結在其上刻劃出鐵灰色的線條。踏入社會十多年，差不多什麼光怪陸離的事都見過，
對社會的信賴感、對自己的信賴感，這兩樣指標決定了男人怎麼看待未來，以及怎麼走向
未來。

我記得一開始是在聊電影的啊？

但我不想告訴他，其實我很喜歡他談這些事情，雖然我猜大叔從我從不阻止他這點也稍微
明白。我將赤裸的自己以棉被捲成一團，今晚比想像中冷，實在搞不懂幾個小時前為什麼
要開冷氣。我問他，那你是哪一種？大叔轉過頭來，繾綣的煙息自口鼻蔓生，他笑著用沒
拿煙的那手抓抓頭，都有吧。我也喜歡他像小孩子的此刻，我早就猜到他的反應了，只是
想多看看他的這一面而已。

他常常用觀測者的角度剖析這個年歲的男人，當我試著將他自己代入這些觀測之中，大叔
又好像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般，他總以有點困窘又不失風度的微笑面對我的問
題。不知道他怎麼想，我是覺得還滿有魅力的啦，嘻嘻。

那你的棺材買大一點，我們才能一起躺進去。大叔仍然笑著，只是眉間稍垂，表情肅斂了
點。

至少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他不喜歡談我們之間的未來。


--


從前從前有個小女孩一直很黏她的爸爸，總認為他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人。

作為台電維修技術員的他，舉凡機械類的東西都略懂三分，他對憑據物理原則運作的物事
深深著迷，如同赫拉巴爾筆下的中魔者們。還記得每次家庭聚餐時他最常說笑的那件事：
媽媽跟他剛逗陣不久，他想接送媽媽上下班，就用薄薄的存款勉強買了一台歐托麥，因為
太好奇歐托麥的運作方式就把整台車拆解下來，結果裝回去之後怎麼發也發不動，乎恁老
木罵尬半死！他總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以豪邁大笑作結。

後來某天颱風來臨，風雨興作最烈，光亮卻最熹微的深夜，爸爸負責的區域超過千戶斷電
，原本休假的他硬被一通電話叫出門工作，他趁著雨勢稍歇攀上十五米高的電線桿才不到
十分鐘，曠野莫名颳來一陣怪風把他從電線桿剝離，維修員滯空數秒的叫喊聲都被怪風一
併捲走，墜落無名的田間產業道路，在那之後的警務人員在兩公里外才發現他的安全頭盔
，內緣用奇異筆寫著他的綽號。

隔天氣象局發佈觀測，昨晚測出十七級陣風，當地十九年來的最高紀錄。另外一台新聞台
報導著，因停電而怒極的民眾包圍台電服務所，往裡頭扔了一大堆腐臭的生魚及豬肉。

小女孩實際上並沒有那天的記憶，父親出門時她早就睡了。往後七年間，小女孩沒有跟同
年齡的男孩交往過，不知情的朋友笑她戀父情結，卻又在得知她的境況後默不作聲，背地
裡說她可憐。
七年後，女孩在蔡依林代言的交友軟體上認識大叔。




大叔在交友軟體上完全看不出來已經三十六歲了，真的。他的用詞遣詞，行文方式無一不
像時下年輕人，不過我就是有種直覺，能分辨出大叔跟我們這輩的差異。也許......也許
剛開始我並沒有發覺，但一談到較深入的層面，他身上那種無法遮掩的光芒就從極微小的
孔穴中透射、迎湧上來。

他和我暢言對社會的觀察，卻又不致高談闊論。我和盤托出我生長的背景，母親在爸爸出
事後兩年跟了另外一個人，他對我不錯，只是他們隨後有了孩子，我便很自然地退居二線
，不再成為關注焦點。我很早開始就掌握了可預期的發展脈絡，畢竟母親起初那兩年實在
太痛苦了，她應得一個全新的生活，甚至是完整的家庭。所以升高中時我才選擇隔壁縣市
的學校，並在高二時結束每天兩小時的通勤，正式搬離家裡，住進宿舍。大叔對我的一切
有豐富的理解力，我想應該不是因為我下意識認為他年紀比我大懂得比我多，就對他的話
照單全收，而是他的文字，幾乎如同貼近耳際低語般。

我們脫離文字的世界見面後，沒意外地進入下一個階段。那天傍晚也下了雨，雨和雨的間
歇裡我沒有想起爸爸，我先到了捷運站，大叔還擠在台北市的下班車潮中動彈不得。十五
分鐘過去他從遠處走來，皮衣外套毫無皺折裹住精實的上軀，底下是工作著用的白襯衫和
深藍素面領帶，他靠近我時我注意到尖頭皮鞋叩叩作響伴隨他的步伐。那時他與我分享的
第一個笑容，因遲到而顯得困窘，恰恰就是往後我單獨時不斷在回憶中把玩的那份微笑。

雖然大叔的物理型態超乎我的期待，但我猜真正維繫我們這兩年關係的，還是他對我說的
那句，沒關係，我就陪你到你交男朋友。


--


我轉過身去，偷偷希望在陽台的他沒瞥見我眼神瞬時閃過的失落。

十九歲到二十一歲，這兩年足夠讓一個童稚的軀體成為慾望的容器。那三十六歲到三十八
歲呢？這兩年有什麼意義？政黨再度輪替後就沒交過女朋友，砲友也許還有幾個。五年前
創業的公司如今已募集數億資金，還曾登上週刊專訪。大叔跟我說過創業是個意外，他中
文系碩士畢業找不到工作，在打工生活裡遊蕩幾年又丟了女友才決定放手一搏，也許....
..也許因此他的人生目標就是公司吧。

我得承認，我似乎沒那麼懂大叔。

床墊塌陷，一隻左臂環住我的脖頸，十字架刺青湊近臉龐，登時顯得沉重無比。我不喜歡
他抽菸，但此際菸草味將我們圍擁，好像世界偌大只剩我們兩個人，這種感覺令我上癮。
他用寬厚的右手掌輕輕撫摩我腹部，上軀肌肉虬結緊貼著我的背，原先在陽台所見鐵灰色
的鋼冷線條，現在卻如太陽溫熱無比。大叔左手也開始沉穩地揉弄胸部，他的拇指在挺立
的乳首週圍輕輕繞圓，我好希望自己能不那麼快屈服，卻在他右手中指探入花徑時不由得
發出呻吟。

指上厚繭與徑內柔軟交互摩娑，大叔在接觸最深處時屈起手指，好像扣著我一樣，並用拇
指逗弄谷實邊緣脹紅充血的花心。

如果一口棺材要兩個人躺，那可能要特別訂做才行。我看不見他，卻從他的聲音裡聽見笑
意。男人在有所求時特別順從女人，這點大叔也無從倖免。我感受到大叔逐漸變得硬挺，
他直接以這種姿勢進入我，沉重的鼻息在耳邊升起又墜落，直至他傾注於我。



夜深了，我們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也許是將要入睡，自制力沒那麼好了，我問他，要不要當我男朋友？我一直不想給他壓力
，卻沒預料到，我非但不緊張，還感到一絲自在。

當你男朋友，我就不能陪你啦，我說過要陪你到你交男朋友的。沒想到他還記得當初那句
話，這樣的回覆卻不太像大叔，他不太會玩這種文字遊戲，不過我也不在意了。

可能三十五歲到四十五歲之間的人，恐懼的事情比他們自己想像得多吧，我對他說。我知
道他看不見，但我刻意模仿他困窘又不失風度地笑。

一隻厚實的手若有似無地握住我，我們也許......也許牽著手睡著了。



--